事件後的身心反應
以下內容由臺中教育大學諮商與應用心理學系教師洪雅鳳指導五位碩士班研究生(曾定軒、陳盈妦、黃姿方、林玉書、王誠)共同設計及執筆
生理反應 Physiological
情緒反應 Emotional
認知反應 Cognition
行為反應 Behavior
生理反應 Physiological
情緒反應 Emotional
認知反應 Cognition
行為反應 Behavior
Q1:如果我對親人離世產生了不止悲傷相關的、甚至是憤怒之類的情緒反應,這是合理正常的嗎?這代表我不好嗎?
- 這屬於合理常態的範圍,不代表自己「不好」或「不夠正直」。面對親人離世,因著不同的關係和情境,我們可能會體驗到各種不同的情緒反應和感受,包含悲傷、痛苦、憤怒、困惑、遺憾、解脫感等等。面對這樣的情況,有時我們可能會有所擔心,但請接納自己的情緒反應而無需感覺自責,也不必恥於與他人言說。
Q2:面對親人離世,同時又要繼續面對生活中學業和職業方面種種的情況,有時候我可能會感覺有些迷茫、混亂或疲憊,可以如何面對?
- 對自身情緒,我們可以允許自身去感覺並接納浮現而出的悲傷、憤怒、不安等種種情緒,也可以允許自己暫時感覺不到太多情緒;面對他人離世和學業/職場壓力的多面衝突,我們可以嘗試設立悲傷和工作的邊界,例如上學/上班時間盡可能投入地完成課業/工作,而將下班後的某個固定時段全然地留給自己和離世的對方(例如晚上八點至九點),在這段時間內可以盡情地想念、流淚等。同時,也請不要忘記周圍那些平時可以理解和支持自己的朋友或是親人,記得可以多多尋求對方的陪伴、傾聽和幫助。
Q3:面對親人的離世,我可能會很憎恨或厭惡導致這樣結果的人或事;甚至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時,我也會討厭和指責自己,這樣的時候要怎麼辦?
- 當面臨親人的離世,我們很可能會有很多情緒,,這都是很正常的,這時我們可能也很難去真的了解或是體會自己可能有哪些感覺;但生氣卻是我們很容易也很快便可以感受到的,同時也可能會和親朋好友一起以責罵我們心中造成這件事的導火線來作為抒發情緒的出口。而在獨自一人時,我們又不得不去面對親人離世所帶來的哀傷…
- 當面臨到這樣的情況時,若是獨自一人,我們可以進行一些正念冥想的活動,讓自己有段時間能夠與自己好好的相處,同時試著保持開放的態度去聆聽並且不去批判我們所浮現的任何念頭或是感覺,在這樣的冥想活動中,對於我們去釐清自己的感覺是很有幫助的!在釐清了感受後,或許有時在訴說時就不會只是以責罵作為抒發,而是可以一同緬懷逝去的親人與我們有哪些共同回憶。
Q4:如果我遇到親人離世當下沒有感覺到太多情緒反應,這是不正常的?
- 每個人面對死亡的反應並不相同,這取決於自己跟離世親人的關係,還有每個人情緒反應的差異,當然大部分的情況當事人會很立即的感受到強烈的悲傷情緒,不過也有些人可能不見得立即有悲傷,而是感受到麻木,而情緒反應也可能會隨著不階段而發生改變,這些都是正常的。
Q5:親人離世後,我在某些和其他人建立新關係或者感覺快樂而露出笑容的時候,心底隱隱總有些愧疚,這算是一種對離世之人的背叛嗎?
- 這不是一種對離世之人的背叛。我們可以通過保留照片等紀念物、回憶、敘述談論、代替實現對方一部分的祈願理想等方式去一直保留著自己心中與對方的連結,以這種方式延續著、紀念著這段關係,而同時也照顧到生活中的自己,保留著自己與他人發展新關係和感覺快樂的能力和可能。相信這樣重新和人信任親近、重新露出笑容的你,也是離世之人多數時候樂意看到的。
Q6:有時候我都會好想好想那些離開的人,或是想像他如果還在的話會是怎樣的光景,這時候我可以做些什麼?
- 其實不只是小孩會需要玩偶或抱枕等物品,即便是一個青少年甚至是成年人也都會需要一個自己覺得可以代表對方的物品,這樣的物品我們可以稱之為「過渡性客體」。當我們在經驗死亡所帶來的哀傷和失落經驗時,有個「過渡性客體」的物品,是很能夠幫助我們去走過因死亡所帶來的低潮。我們可以和這個物品對話,試著去訴說對對方的思念,也可以帶著這個物品一同在重要的日子出門;也許時間久了,我們便會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如剛經驗親人死亡時的依賴這個物品了。但神奇的是,我們可能在看到這個物品時還是會再想到對方,更可以發現對方或許沒有離開,而是以另一種方式活在我們的心中,在某些時刻或地方陪伴著我們一起生活著。
Q7:在面對親人離開時,我有可能不知道該如何跟比較年幼的小孩說,這時候我該怎麼做?
- 面對親人的離開,有時要把自己照顧好便很困難了,這時還要思考怎麼讓年幼的小孩了解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嘗試以一同和孩子觀看繪本「爺爺有沒有穿西裝(Hat Opa einen Anzug an?,作者Amelie Fried,格林文化)」或「媽媽變成鬼了(ママがおばけになっちゃった!,作者のぶみ,小熊出版)」和影集「哈囉掰掰,我是鬼媽媽(韓劇Hi Bye, Mama!)」等方式來陪伴孩子理解死亡。而在必要的時候我們也可以給予孩子一個像是玩偶或是抱枕等物品,提供孩子一個能寄託至親情感的物品,若孩子在失去至親的前幾個月有思念至親時,他便能夠透過與物品對話的方式來懷念對方。
- 死亡都是我們一生必經的事情,當發生類似的事情,能夠陪伴孩子了解和給予支持並一起走過哀傷,是很難能可貴的經驗。
Q8:犯罪被害人家屬會常經歷什麼?
- 對家屬來說,一方面會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與壓力,生活的明顯變動,另外更常見的是面對親人因犯罪被害事件死亡後,一系列司法相關的程序與賠償,對家屬來說都非常不容易,若您是當事人,您可以尋求法律諮詢相關協助,或者透過犯保協會工作人員獲得協助。
Q9:如果我一直很難過走不出來該怎麼辦?
- 您可以尋求犯保協會的協助,這裡有許多類似經歷的人們,一同陪伴您一起度過,犯保協會也有諮商輔導的服務,有專業的心理師會提供心理治療、諮商或輔導。
生命中的禮物:一位喪女母親哀傷修復的歷程
訪談/撰稿者:曾定軒(臺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
指導老師:洪雅鳳(臺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副教授)「芸,晚安」、「今晚記得再到媽媽夢裡哦!!」在寂靜孤獨的夜晚,芸媽媽時常這樣溫柔地道著晚安,一句看似平凡、簡單的話語,訴說著芸媽媽對女兒無盡的思念,陪伴著芸媽媽渡過無數個思念的夜晚,深怕自己有一天忘記女兒那甜美的笑容、活潑開朗的模樣,以及細膩貼心的舉動,但又希望女兒不被自己的想念牽絆著,快快樂樂的當個幸福的小天使,芸媽媽時而這樣默默地思念著女兒,時而告訴著自己要勇敢向前,即使芸媽媽失去女兒已有八年,但每當難過、失落的時候,她總是會到女兒房間這樣的想念女兒。
回憶起女兒被殺害的當天,一通緊急電話的響起,芸媽媽接獲女兒人在醫院的消息,對方話語含糊、支吾其詞,感覺似乎有些難言之隱。這時芸媽媽心中浮現前幾天女兒曾在電話中說,男友惡言威脅她的事,此時不祥的預感直覺,讓芸媽媽心裡忐忑不安、身體不停顫抖著,心裡想著「完蛋了,芸出事了。」即使事情已經歷許久,當下依然能感受到芸媽媽內心的恐懼與不安。
果不其然,人在車上便接到噩耗,芸媽媽不禁掩面痛哭,不敢相信才28歲的女兒就這樣離開人間。車窗外艷陽高照,但她內心卻越加黑暗、淒涼,短短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對芸媽媽而言彷若三秋,內心滿是煎熬與痛苦,一心只想著探望與陪伴女兒。即使事過境遷多年,但每當再次談論起女兒,芸媽媽總是不禁潸然淚下,一下訴說著自己接收噩耗當下的惶恐,電話是多麼難撥、一下表達著內心的難過與哀慟,時而想起過去與女兒互動的點點滴滴,又將讓芸媽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這不僅讓我們看出芸媽媽對於女兒深切的情感,甚至能感受到芸媽媽內心是多麼的痛。
這個殘酷打擊來的突然,前幾天女兒跟她通話才說「媽媽,我這禮拜要去辦活動,等結束後就會直接搭車回家。」誰能料到,那卻是一通訣別電話,女兒的話語言猶在耳,她多麼想再一次聽到一聲「媽媽」。趕到醫院,見到女兒大體,芸媽媽含著淚水、緊咬雙唇,輕輕掀開蓋在女兒身上的白布,看著女兒冰冷的遺體,哽咽地對女兒說「媽媽來了,媽媽來了,媽媽就陪在你身邊,你不再害怕,媽媽知道你很痛、很害怕,或許也很不捨,但你就放下來,安心地跟菩薩去,媽媽一直都在。」
其實會發生事情早有預兆,女兒男友本算開朗,與女兒感情也不錯,只是男方後來性情轉變異常,心情時好時壞、陰晴不定,曾口出惡言要傷害她,女兒心生害怕想提分手卻遭到威脅,由於內心相當恐懼,因此請社會局替代役小弟,協助接送上下班。出事當天早上,一如往常替代役小弟在門口準備要載她去上班,殊不知當天女兒門一開,男友突然出現,瞬間從腰際抽出一把水果刀,情緒失控似的刺中頸部數刀,女兒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辦完女兒的後事,芸媽媽內心受到的震驚尚未平息,生活步調也亂了套,心理彷彿被掏空一般,內心充滿心疼、心痛、困惑與憤怒。她心疼女兒孤單踏上另一個遙遠的旅程;她心痛兇手手段殘忍至極;她困惑生命竟如此無常與脆弱;她憤怒老天爺為什麼選擇讓女兒遭遇如此悲慘的事情;心中也時常浮現無數個「為什麼」、無盡的「早知道」,對於女兒的意外總是有著過不去、也說不清的坎,懊悔著自己怎麼沒能多陪陪那獨自看著電視的女兒、多與她聊聊天,告訴女兒自己有多麼愛她。但...芸媽媽知道這一切都為時已晚,芸媽媽也知道這些都只是自己心疼女兒的藉口,但卻無法停止對女兒的不捨與想念,面對失去女兒的哀慟與失落,芸媽媽也曾拒絕面對,逃避、害怕碰觸傷痛,將自己封閉在家、足不出戶整整半年的時間,擔心出門會受到鄰居的關注與眼神的壓力,此過程不僅無法讓芸媽媽有所療傷,反而讓其覺得世界更為黑暗、感受不到希望,也不會再去相信任何人,還好失去女兒的那段艱辛難熬的日子,有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給予關懷,提供相關法律協助與支援,以及親朋好友的鼓勵,芸媽媽才慢慢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另外,芸媽媽也在媒體記者之訪問、多次生命經驗的述說,對於女兒之憾事有所梳理,進而從失落經驗中尋找其之意義,其認為女兒是自己生命中的小天使,為自己帶來精彩的志工人生,讓自己有機會傾聽不同的故事、陪伴更多的人,對於女兒之逝世有另一層面之意義解讀。同時過去長期之宗教信仰,也成為了芸媽媽重要的慰藉,透過信仰上靈修之經驗,不僅讓芸媽媽能以善念與寬容的心,慢慢走出失去女兒的喪慟,同時也藉由超自然的力量,搭起與女兒溝通之橋梁,讓芸媽媽能滿足其內在對於女兒之遺憾與思念,在此過程中,也能感受到信仰之力量,透過信仰不僅再次建立起關係之連結,同時也讓芸媽媽從慌亂中慢慢理出一條路。
儘管女兒已離世、不在自己身旁,但芸媽媽相信她就像小天使一樣守護著大家,我們對彼此的愛是不會變的,雖然偶爾想起來還是會很難過,但芸媽媽也時常這樣安慰著自己和女兒「芸,你也知道媽媽很愛哭,你就讓媽媽哭一哭,媽媽哭完了,眼淚擦乾,媽媽就又會笑了。」走過的路終將留下足跡,儘管思念、哀慟、遺憾與心疼將永遠徘徊在芸媽媽心中,但芸媽媽仍希望女兒在天上快快樂樂的,不要再因自己心理的難受與放不下,像風箏線一樣拉著對方、牽絆著彼此,讓女兒難以安心離開,自己心裡的難過、悲傷和過不去還有親人陪伴,芸媽媽時常這樣的鼓勵自己,覺得女兒只是用另一種方式陪伴自己,也認為女兒為自己帶來不一樣的人生,讓自己有機會接觸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少輔院、矯正單位、修復式司法,且在其中擔任志工,從此過程不僅為芸媽媽開拓了不一樣的視野與人生觀,同時也透過陪伴案家的過程讓自己獲得啟發與能量,且覺得人生更具有意義。
走過人生谷底,芸媽媽也有過被拋棄般的憤怒與絕望,官司初期時常在憤怒與寬恕中來回擺盪,過程讓芸媽媽猶如撕裂般的掙扎與糾結,寬恕對方就像是背叛了女兒一般,看到相對人可能面臨死刑之審判,又讓芸媽媽於心不忍,同為人父母,她將心比心、用理智感同身受,她體恤同為母親的加害方家屬,想到痛失愛子愛女的那種悲哀,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在強烈的擺盪,撕裂般的掙扎後,其認為人性同樣軟弱,想著想著便不忍於心,與家人商討決定和被害人和解,不再仇視對方,這或許是一條不同的路,也是一個新的起點,去寬容、接納、改變,人生是不是會更加圓滿?芸媽媽時常相信著「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善惡的分別不見得件件都是徑渭分明,很多事情以不同角度去詮釋與解讀之後,會有許多不同面向的看見,只要打開心房,以不同視野去看事情,就能增加同理心與過去或仇恨和解。
回首過去的八年,淒風苦雨歷歷在目,一步步地走過訴訟程序、接受修復式會談,生活恢復到原來的平靜,哀慟少了一些些,受創的靈魂糾結打開了一點點,受傷難過的往事被安放在內心靜僻的角落,並且選擇原諒、寬容與放下,希望能用愛去化解仇恨,並且加入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擔任志工,芸媽媽想用同理心與大愛,來陪伴同樣是殺人案的馨生人家屬,除此之外,她也加入了臺中市地檢署之修復式司法擔任促進者,期望能以生命影響生命。
芸媽媽一直很願意分享自己的故事,去輔導在生命中遭遇關卡的孩子與家屬,讓被害人家屬跟她一樣勇敢,走出生命的幽谷,她說當人面對殘酷的遭遇,失去親人的痛,遇到生命的困境,該如何用「愛」與「希望」,永不放棄、勇敢活下去,這是一堂人生的必修課,不用去博取同情也不必去控訴社會,而是要去重新認識與擁抱自己。
這是一個有愛的故事,是一段不同的人生旅程,雖然聽起來有些感傷,但芸媽媽卻是如此的堅強與勇敢,以「愛」與「希望」努力走出生命的幽谷,以「寬容」與「原諒」面對內心的仇恨,且用關懷陪伴去傳遞愛,因著人生深刻的體悟,芸媽媽覺得我們社會需要有更多的溫暖與愛去化解仇恨,克服困境,重拾人生的完整與自信,同時她也深信著這是女兒為自己帶來最棒的禮物。
訪談後記
在訪談的過程中,不僅讓我們看見了芸媽媽的堅強、善良與寬容,同時也看見芸媽媽在哀傷歷程的艱辛與不容易,從一開始的震驚、恐慌,像是芸媽媽曾描述其當下震驚到撥打十幾次電話,皆未能將電話撥出去;接著因難以接受與面對女兒的逝去,而嘗試補足其內心之空虛,像是透過信仰之連結、與女兒對話、進入女兒房間看女兒之照片與過去之便條紙等,期望能尋求其中內心之依附與連結;進而也慢慢經歷絕望與失序,像是難以與外界接觸,走不出家門,生活失序且感到絕望等哀傷失落感受;到後來能慢慢有正面意義之轉換,甚至以擔任志工之方式,將內在的悲傷、失落化為力量,以成為希望與愛的循環,此哀傷歷程之經歷與轉變,也彷彿像Bowlby所提及之階段論,由「震驚與麻木」到「渴望與尋找」,進而產生「絕望與失序」,最後將進入「重組與恢復」之階段,此過程將是相當艱辛與不容易的,同時也更讓我們看見芸媽媽的堅強與努力。
另外,也能看見芸媽媽面對哀傷之反應歷程,其情緒將隨著其經歷之事件而有所波動,像是一開始在面對女兒離世時是相當震驚、恐慌,進而將陷入自責與憤怒中,責怪與後悔自己未能好好陪伴女兒,且憤怒於相對人之殘忍以及自己未能好好保護女兒,接著將陷入悲傷、難過等情緒中,最後才慢慢能接納自己內心的不捨與難受;在過程中芸媽媽也時常縈念於女兒過世之樣貌、當時之情境與前一天與女兒互動經驗等,甚至會時常夢見女兒、難以走出家門、哭泣、期望能尋找與女兒之關係連結等;在靈性層面之反應上,則更堅信於宗教信仰所帶給自己之力量,進而從中尋求慰藉與意義之轉化。
除此之外,從芸媽媽之調適與因應歷程,能瞭解到繼續聯結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像是芸媽媽曾運用靈性之力量進行持續性之聯結,同時也時常會與女兒道晚安,在思念女兒時也會到女兒房間與其說話,甚至會透過做夢之方式,以建構與女兒再次互動的機會,此方法不僅讓芸媽媽從中能尋求心理之依附與慰藉,進而讓其能較為舒緩,也慢慢從喪失女兒之傷痛中復原,從此過程中能看見繼續聯結對於芸媽媽之重要性,同時也瞭解到其繼續聯結隨著不同哀傷歷程與階段之轉變。
從失落調適之歷程中,也會發現芸媽媽意義之重建與轉換,像是其認為女兒的離世為自己帶來不一樣的生活,讓自己能夠擔任志工以自身經歷鼓舞其他人,為自己開啟更具有意義之人生,同時從不同服務對象身上,也讓芸媽媽有許多的收穫;另外,透過靈性之支持與力量,也讓其能從中獲得安穩,以不同之視野觀看女兒遇害之經驗,像是其認為女兒只是以其他方式陪伴著自己,將女兒視為天上自由自在翱翔之小天使,希望女兒能過得幸福快樂,也鼓勵自我不在因自己的難過與悲傷而牽絆著女兒,甚至其也在信仰上看見人之善良,以將心比心之視角,觀看相對人父母內心之難過與擔心,且願意以大愛給予相對人改過之機會,進而也將相對人慢慢從自己的人生中褪去,芸媽媽的故事娓娓道來,我心理也不禁湧出了一股暖流,我感受到的不是哀慟、悲傷抑或是難過,反而是一股滿滿的愛與希望,我相信這就是女兒為芸媽媽所帶來生命中最棒的禮物。
心中的天使:一位母親對已故女兒的思念
訪談/撰稿者:陳盈妦(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
指導老師:洪雅鳳(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副教授)關於天使,多數人聯想到的會是潔淨和撫慰人心,而這正是林媽媽心中女兒樂樂的模樣:善良又能夠帶給周遭的人溫暖。然而,這樣的天使卻永遠停留在二十多歲的年紀,成為了林媽媽心中道不盡的傷痛。
民國一百零一年一月的某天,位於台中的一處公寓裡,一對夫妻對著電腦螢幕嘮嘮叨叨,那正是林爸爸和林媽媽,而螢幕的另一頭則是他們遠在日本留學的女兒樂樂。樂樂每日都會透過MSN與林爸爸、林媽媽分享在當地的生活趣事,而這天,樂樂告訴他們,她將要與朋友一同前往北海道遊玩。
林爸爸擔心雪地的光害會傷害眼睛,因此於一旁叮囑樂樂要記得帶太陽眼鏡。
原本林爸爸和林媽媽以為樂樂會是開心地前往北海道遊玩,卻沒想到等到的卻是女兒在宿舍遭到殺害的噩耗。
「一開始學校只有跟我說現場流了很多血。」在事發四個小時後林媽媽接到學校的電話,告知她女兒樂樂流很多血,因此起初林媽媽以為女兒只是傷很重。在與林爸爸商量後,由林媽媽聯絡醫療專機並負責將女兒帶回台灣治療,而林爸爸則留在國內進行相關醫療的對接。然而直到林媽媽在奔往機場的路上接到外交部的電話,才得知女兒早已過世的消息。在聽到消息的當下,林媽媽顧不得車上還有其他乘客,忍不住對著電話那頭大聲咆嘯。林媽媽無法理會車上的大家是怎麼看她的,她只知道在當下她是一位痛失女兒的母親。在後續相關檢驗報告出來後,得知樂樂是當場死亡,但學校卻知情不報。身為受害者的家屬卻需要透過電視新聞以及第三人的電話通知才知道樂樂的真實情況,所有的一切都讓林媽媽感到震驚與氣憤。
樂樂遇害的事件來得突然,沒有人能想到單純送孩子到國外讀書,讓孩子追尋動畫夢,卻遭遇到這樣的情況。聽著林媽媽說著,如果當初女兒不是去日本留學,或是自己如果當初陪女兒在日本住一段時間,女兒會不會就不會遭到殺害?即使事件已過了許多年,但從談話間仍可以感受林媽媽的自責以及無法挽回的遺憾。
留學生於國外被殺害造成當時社會一陣轟動,林媽媽每天都得面對媒體的追趕,不時也會在電視新聞中看見媒體隨意剪裁拼湊、扭曲事實的報導,這些對於林媽媽都是二度傷害。
「那時候我每天都不願意天亮,不願意看到電視上記者亂寫我女兒。」
因為樂樂平時都會和林媽媽分享生活,因此林媽媽對於樂樂的情況相當了解,明白事件並不是像報導中所說的女兒與加害者是情侶關係。面對樂樂的離世,林媽媽感到痛心,不知道為何善良正直的女兒會遭遇這樣的事情,也替女兒遭受不實的報導而感到不平。身為受害家屬,林媽媽在樂樂離世後飽受媒體記者的追趕,而且一追便是七、八年的時間。林媽媽不堪其擾,甚至每年固定時間需要到國外避風頭。也因為這些血淋淋的經驗,使林媽媽對媒體很不信任,而現在也很少看新聞,因為覺得媒體的可信度並不高。
由於當時並沒有相關法令能夠保護在國外遇害的國人,林媽媽想要替樂樂討回公道,但卻深刻感受到隻身在國外語言不通,國家與日本學校互踢皮球,林媽媽始終只能依靠自己拼湊真相。那種焦急又無助的心情,林媽媽不希望有人再次體會到。因此,林媽媽決定要推動修法,希望後續與自己面臨同樣情況的家屬能夠有所依循的管道。
林媽媽表示在推動修法的那段時間,自己似乎痛到不知道什麼是痛,一心一意只想著要盡快讓法案通過,期盼自己的傷痛可以換得台灣被害人的保護及權益。但在當中也遇到不少困難,像是法案推動過程的波折或是特定人士的冷言冷語。好幾次林媽媽都在女兒的照片面前哭訴自己快走不下,但卻發現冥冥之中都會有貴人出現。因此林媽媽更加堅定修法是女兒所希望的,也是女兒交付給自己的任務。林媽媽表示修法順利三讀通過後,自己的心態發生轉變,開始能夠以宗教的觀點看待女兒的事件。將修法視為女兒生命的亮點,也認為若當初沒有記者帶來的傷害,或許不會走上修法的這條路,似乎在冥冥之中好像所有事情的出現都有著它的道理存在。
然而,當法案三讀通過後,雖然理智上能夠了解樂樂的離去是有意義,但在情緒上林媽媽發現自己整個人垮了。原本以為自己很勇敢,但此刻悲傷的情緒卻淹沒了自己。直到這時林媽媽才知道,原來自己沒有想像中的勇敢,而是之前為了還給女兒清白,不允許自己難過,因此悲傷痛苦的情緒一直被壓抑著。
樂樂的離世對所有家庭成員都造成不小的影響,林媽媽每天以淚洗面,林爸爸需要依靠藥物才能入睡,與女兒感情最要好的小兒子變得沉默,以進食宣洩情緒而造成體重暴增。原先住在國外的大女兒因擔心媽媽的狀況,從國外飛回來陪伴了林媽媽一年多。每當想到樂樂已經離開,林媽媽便會止不住的哭泣,有次大女兒看見林媽媽在哭泣,向林媽媽說道:「媽媽妳這樣哭,妹妹這麼孝順的孩子一定比妳更痛。」為了不讓孩子們擔心,林媽媽認為自己必須要走出悲傷的情緒。
只是,這條悲傷的復原之路林媽媽一直走著,不知何時才是盡頭。樂樂剛過世時,林爸爸曾有一段時間看的見樂樂。林媽媽為此感到忌妒,忌妒只有先生看的到樂樂,因為自己也很想看看女兒。因此林媽媽會詢問先生樂樂的狀況,在確定樂樂依然像生前一樣活潑,身旁有許多天使陪伴著樂樂後,林媽媽感受到些許的安慰。也因為林爸爸曾看的見女兒,使林爸爸與林媽媽相信樂樂從未離開自己,一直與自己同在。因此每天與樂樂說話便成了夫妻兩人的習慣:林爸爸每日都會到女兒的照片面前摸摸女兒的狗玩偶跟女兒說說話,而林媽媽在煮女兒喜歡的料理及要出遠門時,也會對著女兒說話,要女兒趕快來吃飯以及幫忙顧房子。林媽媽相信女兒從未離開過自己,只是換了不同方式在陪伴著自己和家人。
此外,在這條復原的路上,家人間彼此的相互陪伴與支持也是支撐著林媽媽一路走到現在很重要的一部分。根據林媽媽的描述,家人間的距離一直都是很親近的。在樂樂的事件發生後,雖然家裡的每個人都很難過,但大家都還是會彼此關心。當面對修法與訴訟時,大家都能夠取得共識,而當面臨開庭或處理相關事件時,林爸爸一定會陪同在旁,以實際行動支持著林媽媽。
民國102年林媽媽受邀進入協會擔任志工,陪伴同樣是受害者的家屬。「一開始我看到他們哭,自己也會想要跟著哭。」面對同樣遭遇的家屬,不免勾起林媽媽對女兒的思念,但隨著時間久了,林媽媽發現自己似乎可以比較忍得住情緒,能夠陪伴被害家屬。林媽媽認為時間是最好的療傷,面對服務的家屬,因為失去女兒的經驗使林媽媽很能體會他們的悲傷及無助。因此林媽媽最常做的便是默默於一旁陪著對方,或是給予對方一個擁抱,感恩被害家屬給自己服務的機會。林媽媽認為雖然自己能幫的忙有限,但至少能夠陪伴家屬們走一小段路。
「我會告訴他們想哭就哭,想要做什麼就去做。」這是林媽媽常對家屬們說的話,也是自己一路走來的體悟。沒有人能比當事人清楚失去的家人對他們的痛及重要性,因此林媽媽會鼓勵家屬們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認為只有他們自己才會知道怎麼做對於他們自己來說才是最好的。今年已經是樂樂離開的第十個年頭。林媽媽一路走來有許多的艱辛,但也慢慢找到屬於自己的調適方式。雖然現在林媽媽在想到樂樂時還是會忍不住哭泣,但林媽媽認為這是樂樂與自己親密連結的證明。對於林媽媽來說樂樂永遠都是自己心中的寶貝女兒,也是最潔淨的天使,而自己也相信總有一天她們一定會在天家相見。
因此在見面的那天來臨之前,林媽媽告訴自己要好好過好每一天,為的就是讓樂樂放心,並懷抱著信念,期待,再次相見。
訪談後記
在與林媽媽訪談的兩次經驗裡,我能明顯感受到那種長輩對於晚輩的親切感,而在第一次訪談結束回到家後,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年紀似乎與樂樂事發時的年紀相仿,加上林媽媽小兒子的年紀現也已大上我一些,想到這似乎能夠理解為何林媽媽會以小朋友、妹妹稱呼我。雖然自己沒有當過媽媽,沒辦法完全體會媽媽失去孩子的痛,但從林媽媽的分享以及淚水當中,我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種媽媽對於女兒很深沉的愛以及思念,而且那情緒似乎會渲染,在訪談過程有好幾次我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情緒也受到波動。
在林媽媽的故事當中,我除了看見了媽媽對女兒的思念,也看見了林媽媽對於事件的自責,也不禁讓我想到就某種程度而言,修法會不會也是林媽媽想要彌補對於女兒的遺憾與虧欠?但就如同林媽媽先前向我說過的,即使做得再多女兒還是不會回來,以及如果可以並不希望自己有多偉大,只希望女兒能夠再回到自己身邊就好。這些話聽起來真的很沉重但卻是他們最真實的心聲。
關於林媽媽的故事,有很大一部分與宗教有關,林媽媽會以基督教的觀點進解讀女兒的事件,如:能將修法視為女兒生命的亮點、相信最終所有的善惡將會得到上帝的評判,因此自己不需要承擔他人的罪過,以及相信女兒身邊有天使陪伴,而自己終有一天能夠在天家與女兒再次相見。除了宗教的觀點外,家人間的支持、正向的互動以及持續與樂樂保持連結,都是幫助林媽媽走向復原的因子。從林媽媽的分享中能夠清楚了解到家人間的相處一直都是緊密且能夠互相訴說心事的,因此即便當家中突然遭遇重大的失落事件,家人間仍是可以聚在一起相互陪伴,不會有人被落下。雖然我不是他們家中的一員,但從林媽媽的描述中,我似乎可以看見一家人依偎著,彼此安慰的畫面。面對如此傷痛的經驗,或許哀傷不會有完全復原的一天,但時間久了,似乎多少能夠有能力從中找到一些與傷痛共存的方法,這也讓我想到所謂的哀傷復原,或許就是從能夠稍微放下心、鬆綁自己開始吧!
孤獨勇者:在老婆離世後,獨自承擔一切生命巨變的父親
訪談/撰稿者:林玉書(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
指導老師:洪雅鳳(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副教授)- 那天,一切苦難的起點
孤獨勇者,這個形容是筆者與小凡訪談後,對於他所經歷那些失落經驗的一種理解,孤獨意謂獨自面對,勇者意謂著堅持不懈的精神,這是在訪談過程中,小凡所展現的特質與陳述,而關於這段故事要回到20幾年前那天,那天一切苦難的起點…
民國90年5月17號 台南隆田的傍晚時分,小凡突然接到一通緊急電話,被告知老婆騎車回家過程中,被貨車撞擊,當下心急如焚,趕緊去現場察看,但到了現場太太早已由救護車送走,現場只剩破碎的機車殘骸。而遺憾的是太太已經幾乎無法救治,追蹤事故原因,發現當時是貨車司機酒駕,導致災難發生,去追查酒駕原因更發現事情比想像複雜得多,肇事者疑似參加警察升官宴席喝酒後肇事的,而在案發後經查雖然對他有酒測卻無更多介入,在老婆急救一周內,雖然病危,卻被辦案的警察不斷要求將老婆領回家,要他放棄醫療介入,這使得小凡對警察動機產生諸多懷疑,懷疑他跟肇事者關係匪淺。
就小凡的陳述,太太就醫時期,肇事者僅拿了3萬塊來院探視,態度冷淡。在經由一週救治無效宣告死亡,小凡擔心老婆是意外死亡,在宗教上並不能魂魄回歸家庭,因此要求院方將之送到家裡,才拔管結束她的生命,而一切困難與麻煩才正上演。
在太太過世後,肇事人只想採用強制險的便宜的賠償金要跟小馮和解,為此還找黑道威脅,但小凡才不管他們打算怎樣鬧,堅持不和解,後續司法程序開始,自己獨自面對開庭。在庭審階段,檢察官詢問到小凡要求賠償多少錢?當時的他腦袋一團亂,看向檢察官,對方卻比出5的手勢,小凡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他形容「那時候整個頭都憨(昏亂的台語)去了!哪有什麼想法?」小凡以為這是要他說個500萬,因此也就如此脫口而出了,而肇事者聽到500萬的賠償條件,完全無法接受,一心只想將賠償金壓低。
由於雙方對於賠償金沒有共識,最終回到鄉公所調解委員處理,肇事者同樣又找黑道來施壓,大聲喝斥威脅小凡,而面對這些壓力的小凡採用堅持立場,直接離席,不管對方要如何鬧,自己選擇回家不再繼續和談,所以兩方僵持不下,就這樣雙方進行一兩年調解協商,最終以200萬為最終賠償金定案。並在事發一年就後,小凡就跟兩個孩子一起搬到台中來生活,獨自撫養他們長大。
- 面對失落事件後的家庭:單親父親的壓力
除了司法外,另一層面壓力最大的就是家庭的劇烈變化,這才是最困難的地方,原本小凡家庭照料孩子的責任是母親負責,但現在需要獨自面對,小凡非常苦惱,到底要怎麼養育孩子,如何照料他們成為在太太過世後最大挑戰,尤其當時小孩子年紀也還小,關於教育以及面對他們叛逆期,或是在學校被霸凌事件,這些孩子的問題,都是苦難與折磨的,而談到這裡,小凡深深地感嘆,吐露出一句讓筆者感覺意外的想法:
「台語你聽的懂嗎?「早死早好命」我以爲她早走了,不要在這裡承受一些痛苦。你看還要操勞孩子還操勞家庭,還要操勞三餐。這樣子阿!還要管孩子的教育什麼的。」
「在這裡忙的焦頭爛額還要還有孩子不乖,孩子怎麼樣的話,有的時候想說....老婆早去的早好命」
早死早好命,這句話像對生命苦難的控訴,雖然面對伴侶的死亡有失落,但面對生活劇變經驗的壓力和苦難,那才是真的讓小凡感覺更苦的事情,而或許這就是很多伴侶突然過世後,最真實的一種感受。
- 壓力與壓抑出現身體症狀
而在雙重壓力之下,小凡則選擇壓抑感受,獨自面對那些困難,也沒有真的去表達與訴說,而那些壓抑最終導致心臟的問題浮現,太太過世半年後,小凡就突然常感覺到心臟的強烈刺痛感,它對這個症狀理解就是自己什麼都悶在心底,才跑出來的,他解釋道:
「什麼都悶在裏面啊,我想一定是這樣形成來的。因爲我以前沒有這個情況,他這種這樣子壓抑着啊,阿還要面對着外面的,還要面對的那些孩子,還有那個官司。所以產生這個毛病出來。」
雖然醫生判斷這是冠狀動脈的疾病,然而這對他而言就象徵著那些生活壓力,逐漸壓垮自己的感覺,直到今天都要用藥物去調理它。而幸好在加入犯保協會後,他才真的能在那裏有些分享以及獲得類似經驗的人們的支持,以及一些講師的傳遞想法,才有一些釋放。
- 關於宗教上尋求圓滿
當我們接續從對太太的經驗往下談,小凡則提到很多關於自己他在處理太太的宗教上的處理。小凡跟太太都是一貫道教徒,長年旅居馬來西亞傳教,兩人的結識也因為一起傳教有關,而小凡長年以來跟某個道家修道院長期認識,因此面對意外死亡,有其獨特的道教觀點。
講到此處,小凡突然起身翻了翻書櫃,找出一本名為「寶德雜誌」的刊物給筆者看,他說當初就是他們幫忙安頓太太的靈魂,筆者簡單翻閱書裡的內容,講述很多道教的典故以及故事。小凡繼續解釋道,意外死亡的靈魂在他們道家觀念裡,靈魂也會受傷,所以要去天醫院給神仙修補那些靈體的傷害,然後當太太靈魂修理好後,會請示神明將他保調出來,意即將靈魂從天醫院請到神仙的修道地方,在那裡太太能重新獲得天上的職位,開始在那裏繼續修行。而這對太太是圓滿的結局,同樣的也讓小凡面對太太的失去有個美好的結果與安排,筆者聽到這裡想起或許這也是為何小凡說太太是早死早好命,因為宗教關係,小凡則覺得太太死後的世界是圓滿的修行,相比於自己仍在人間受苦受難,感覺辛苦多了。
然而,雖然困難很大,小凡還是走過來了,賠償金最後是自己能接受的結果,自己的孩子也順利長大,他表示雖然這是個很辛苦的過程,但也是慢慢學習怎麼養小孩,然後也因為當初在打官司過程,律師介紹犯保協會給他,讓他在那邊獲得很多支持,也慢慢從中走出來了,而小凡的孩子每個都成為公職,警察、軍人的職位,我望向小凡家中的牆壁,滿滿的都是孩子的獎牌,並且討論這些榮譽的故事,他說這些都是孩子爭取來的。筆者看到後大為驚訝,那是一整面的貼滿的獎牌,我相信小凡作為一個單親的父親拉拔他們長大,能有這些成就肯定是相當不容易的,這不只是孩子的榮譽,更多也代表對小凡作為父親的肯定。
筆者最後訪談尾聲,感覺到這是一個從一連串的悲劇,到圓滿的結局的故事,孩子也長大了,也在工作上有不錯的成就,自己面對太太也有圓滿的結局,讓自己在這個失落事件畫上一個美好句點,最後詢問到有沒有想對同樣是犯罪被害家屬想說的話,他說:
「你要放下這個話不能講。他在痛苦,他在傷心,你就陪著他就好。聽他訴苦,聽他做什麼啊。你就做聽衆,偶爾安慰一下,不要講說,不要講啊,事情都發生了,你要看開一點,這個話都不能講。」
小凡強調不要一直想要遺族去放下感受,而是陪伴他們、傾聽他們的感受,試著同理當事人,讓他願意把內在感受說出來比較重要,這也是他們在犯保協會工作時,如何幫助人們面對失落最好的方式。
結尾,小凡對筆者說:「你還很年輕,要把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筆者相信在我們真的聽到一段意外的事故那樣的過程後,這些珍惜生命的領悟,格外的有說服力,我們沒辦法控制生命的意外性,所以要好好把握生命的每一天。訪談後記
筆者在聽完小凡這段經歷後,強烈感受到生命誠可貴,因為我們並不知道意外或者明天哪一個會先到,一如小凡的太太突然生命被奪走,然後小凡必須承擔那些沉重的責任,即便那是多麼讓他感覺得無助,感覺到危難的,依然扛下來這些痛苦,並把孩子拉拔長大,或許沒有什麼比這樣的過程還要偉大的事了吧!
而這些經驗其實都可能反應在犯罪被害人家屬類似的經驗,因為死亡事件總是如此殘酷,逼著親人要學著堅強面對那些生活的劇烈變化,透過小凡的分享,我們也會清楚看見一個被害者家屬將會在未來生活裡,重新適應新的生活挑戰,尤其是原本生前太太的家庭功能的部分,他必須一肩扛起,並且太太死亡衍伸很多司法與喪葬有關的事情,那些壓力都不斷累積,疲憊不堪。而筆者相信,如果有一個好的社會支持系統與資源就相當重要,讓那些與小凡類似遭遇的人們不用獨自面對那些困難,攜手合作,互助與陪伴走過那些艱辛的時刻,相信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也正是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存在的價值吧。
成為自己的力量:一位喪妻丈夫的經驗分享
訪談/撰稿者:黃姿方(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
指導老師:洪雅鳳(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副教授)每個月到台北的大兒子家坐坐,每個禮拜到照護中心見見小兒子,每天為自己準備簡單但具備營養的三餐,這是七十來歲他的一些生活例行事項。他平常也參與教會、擔任犯保協會的志工以及圖書館志工,生活平凡而充實。而十年前冬天發生的意外事故,成為了他如此努力填滿自己生活的理由。
2012年的冬天,與他互相陪伴三十幾年的妻子出了一場車禍。當時人在台北的他第一時間接到消息時,其實有些警覺,畢竟是一通不知名的電話且說著讓人不想相信的訊息。但在掛掉電話之後,一擁而上的擔心與著急讓他馬上與大兒子一起趕回台中,並在途中請鄰近的親戚到事故現場以及醫院了解情況。「騎機車遭轎車撞飛落地,大量出血致休克,最後送醫不治。」這是他們父子倆到達醫院之後所接收到的訊息。這樣毫無心理準備的分離,對他的世界帶來了一些衝擊。但當中仍有一件讓他感到慶幸的事-雖然妻子因為車禍而逝世,但她離開時的面容並不痛苦。這讓我看見了他對於太太的關愛以及掛念,簡單的陳述語句但彷彿在訴說著「我希望我愛著的她能夠不要經歷太多苦痛,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
在事故剛發生時,接連而來的是他必須要去處理喪葬儀式、警局的事故處理、保險理賠、與加害者調解以及歷時兩年的刑事法庭。因為大兒子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忙碌,而小兒子患有思覺失調症,於是這些事情主要都是由他自己主導與處理。在這段時間內即使有一些難過、孤獨與傷痛,但比起這些,好好的處理好外在的那些事情對於當時的他來說是更為重要的,他告訴自己既然事情發生了,那他就要去面對並且將它處理好。
在事件一段時間之後,他主要需要去面對與處理的事情剩下兩個部分:首先是與加害者在賠償上的長期征戰,另外則是陪伴精神狀態不穩的小兒子。
「因為我們不是當場受害者,我們只是家屬,沒有辦法釐清,傷亡的人已經死亡了,她不會講話,當然也沒辦法替自己伸張正義,我們只能從其他側面的資料來去替她辯護。」面對當時年僅19歲的加害者,考量對方有了孩子即將結婚、家中母親又有些精神狀況,他接受賠償金一降再降、也接受分期付款,但對方總是一個月拖過一個月,這樣的不積極使他也決定為自己及妻子做些什麼。前前後後他進了法庭十來次,期望對方能夠好好地負起責任,即使目前賠償金尚未繳清,但他也申請了債權憑證,盡自己所能地維護自己以及妻子的權益。讓當時的他感到最辛苦的是當他想要盡快回復原先的生活時,卻必須一直處理著與加害者的官司,想離開卻無法離開的狀況讓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只能一直迴盪在事件當中,那樣的抑鬱、必須一再去回憶妻子的離開讓他感到不舒適,但他想逃也逃不出來。
他面對事件時總是抱持著解決為優先的態度,雖然在心理上對於與加害者持續多年的一來一往感到疲憊不堪,但在行為上他從來沒有放棄爭取自己與太太應有的權益,比起自己的不舒適,能在這個事件當中讓妻子以及自己不受到委屈,或許對他來說是更為重要的。
「賢淑、善良、有愛心並且對家庭照顧周全。」,這是他眼中的妻子。在過去的日子當中,照顧孩子的責任主要是落在太太身上,雖然有時彼此在教育理念上會有一些落差,但他仍會尊重著太太的教育方式。在太太還在時,小兒子思覺失調的狀況逐漸出現,當時兩人一起去照顧與面對,但在太太離開之後,家中剩下的只有他與小兒子,而小兒子的病況也日漸加重。因為隨時要注意著孩子的狀況,所以他將自己獨立堅強的特質又發揮得更淋漓盡致-他如日常一般照顧好自己的起居,同時也需要時時觀察著孩子的狀況,比起照顧孩子,他說用「不與孩子起衝突」是更貼合他們相處模式的形容。共同相處了四到五年後,在多重考量下,他選擇將小兒子送往照護中心,讓專業人士給予更合適的照顧,而他也常常會去探望小兒子。現在的他也盼望著之後能夠慢慢地讓小兒子回到家中,也想好要帶著小兒子一起到教會、到圖書館當志工,希望能協助孩子重建起與其他人的連結。
對於他來說,「時間」、「朋友」以及「自我充實」是他在經歷與面對事件時最重要的幾樣元素。事件剛發生時,他的情緒總是在高漲的狀態,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的他選擇讓自己專注於眼前的生活,並不是遺忘過去,而是將這個經歷安放在心裡的某個角落,這對他而言是更為舒適的。而他總會抱持的一個想法是,因為事情無法改變,我必須要去面對,那在這當中感受到的不舒適,他會選擇去找親近的朋友訴說,「當你做一個有效的宣洩時,慢慢的那些不堪就也會沉靜下來。」他是這麼想的。另外,他也努力的充實著自己的生活。他在事故後約一年,在姐姐的引導下進入了教會並持續至今。因為當初在刑事法庭上受到犯保協會的協助,後來收到邀請後即加入志工團隊,他期望能夠用自己的經驗給予其他案家關懷並提供合適的協助,目前也已持續九個年頭;而投入圖書館志工目前也約五年的時間,偶爾在平常閒暇時間他也會與朋友一起出遊。這樣將自己的生活填滿,讓他覺得自己能為他人付出,生命便是有價值的。
而最後與他談到對於死亡的想法時,他說著自己目前已經七十幾歲,對於死亡並沒有恐懼,只要自己能夠多多的服務社會、強化自身心智以及好好地創造自身價值,對他來說便沒有遺憾。他也想告訴有著類似經驗的夥伴們:「在人生的過程中,許多的經歷都是在生活中不斷累積成長的,不同的年齡、環境也有不同的思維。當你放下不好的回憶、努力前進未來、強大自身心智,便能成為無愧此生的人。」
訪談後記
「親切、照顧他人」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面對初次見面的我,他友善的主動搭話,並請我拿著他的信用卡去買些飲料或食物來讓我們能夠輕鬆的邊吃邊聊,面對著我的推託,他告訴我不用客氣,因為我們都同樣是走在助人路上的人們。這樣的互動讓一開始感到緊張的我放心了不少,在訪談過程中,他也很願意向我分享他能夠想到的感受、想法與歷程。而在訪談結束後,我在整理資料時,發現的是對於他而言,若要聚焦在情緒層面上是有些不習慣的,而對於在訪談中要不斷的讓他再次回想事件,有些時候還是會讓他感到不舒服的。
這樣的狀態讓我想起在學習哀傷治療時,有一位名為Worden的學者所提出的適應失落歷程的理論,Worden認為人們在經歷哀傷事件後,會需要完成四項任務,人們的哀悼歷程才有個完整的結束。Worden所列出的四項任務分別是:一、接受失落的事實,二、經驗哀傷的痛苦,三、適應逝者不存在的新環境,四、找到一個與逝者持久的連結並邁向新生活。當中任務二的內涵主要是要去面對與感受自己的哀傷,Worden認為當人們迴避或去克制自己的痛苦時,也會使得哀傷的過程有所延長。但透過與受訪者的互動,我想到的是雖然他在感受到自己於談話中湧上一些情緒後會立刻選擇結束感受它,但那絕對不是不好的。因為那是他所選擇出最適合自己的應對方式,那會讓他的生活更往自己想要的道路前進。理論有其存在的意義,但在面對真實的人時,也能去看見每個人在面對哀傷事件時的應對方式都會依照著自己的特質、家庭背景、文化等因素而有著不一樣的選擇。
「堅毅、努力、溫柔」是我在訪談結束的現在想起他時會浮現在腦海裡的形容詞。雖然辛苦但他一直堅持著在司法上為自己以及太太爭取應有的權益;雖然生活當中有許多難以控制的部分,但他努力的讓自己有許多嘗試,來增添自己生活的價值。而溫柔則是雖然他不太習慣直接說出感受與情感,但從他描述自己對於妻子、對於小兒子的想法與互動時,其實是很能夠感受到他對於他們的關愛的。最後,也非常謝謝他願意撥出時間向我分享他的經歷,從與他的談話中,我也獲得了一些力量,希望自己能在未來的路上更努力的發揮出自己的價值,並帶給身邊的人一些能量。
從失去至親到服務他人:犯保志工胡小姐的生命故事
訪談/撰稿者:王誠(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碩士研究生)
指導老師:洪雅鳳(台中教育大學諮商與心理學系副教授)本次的訪談是在2022年的五月初。在見到胡小姐前,透過文字跟胡小姐約訪談時,訪談者猜測胡小姐應該是一位直爽的人,因為雖然我在約好後因為某些因素有再延後時間,但胡小姐很快便答應我,並且沒有責難我。第一次見到胡小姐時可以感受到胡小姐是十分照顧人又非常大方的,包含會詢問我要吃什麼還有詢問我剛剛下雨有沒有被雨淋到等等。
三年前,在2019年的年中,胡小姐正開心的想著…再過幾天,便能帶著爸媽一起出國,雖然為了這次的越南行自己得事前排開不少工作,但想到能跟爸媽一起出國,尤其是第一次跟媽媽一起出國享受天倫之樂,前面的辛苦好像都不算什麼。但就在胡小姐一邊盤算著下週出國要幫媽媽準備護照和一些出國的必需品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而這通電話也讓胡小姐跟媽媽出國的夢想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原來胡小姐的媽媽在過馬路時出了車禍,而媽媽也當場就失去了生命。
意外發生的幾天後,胡小姐讓爸爸照著本來的安排出國,自己則留下來協助處理媽媽的後事。這部分的安排也可觀察到胡小姐是很願意多付出的,相信在這樣的情況下,多數的人可能就會讓父親留下來或是跟著父親一起出國,但是胡小姐的選擇是讓父親出國,自己則獨自留下來面對,我想這是很不容易也非常煎熬的一個選擇。在訪談的當下,胡小姐有提到媽媽出國的資料和護照都還在自己這邊,自己都收得很好,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再幾天就要一起出國了;但也好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可以成行了。講到這邊,能感受到胡小姐的情緒有些起伏,從本來的侃侃而談,變成說話時會有些停頓,語氣也比前面低沉了一些;也在這時候他忽然說到:「其實很妙的是,在今天早上我有夢到我媽媽。」。在這三年間,從在舉辦媽媽後事的時候,胡小姐就已經多次夢到媽媽,胡小姐說:「這三年來,夢到媽媽的樣子每次都會有些不一樣。」。另外透過靈學的協助,胡小姐會在夢中詢問媽媽有沒有缺少什麼,或是媽媽有什麼事需要找他的,聽到媽媽的回答,便能讓胡小姐感到比較安心。在訪談的過程中,有感受到透過「靈學」的協助,似乎能讓胡小姐再次與媽媽有連結,同時能透過這個連結進一步去了解媽媽的需求,或是和媽媽有再次對話的機會,這件事情對於突然失去媽媽的胡小姐來說是十分重要而且具有療癒性的力量。
回憶處理媽媽後事的時候,有兩件事讓胡小姐感到很煩心,第一件事就是和肇事者的官司;另一件則是處理遺產時手足間的不愉快。胡小姐提到肇事者在事後指責是自己的並未依規定行走斑馬線導致了這起事故,並且在態度上滿強硬的,也沒有認錯或是道歉,這是讓胡小姐十分在意的點,所幸這時有「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的協助,在一邊處理家務事的同時,犯保協會提供胡小姐所需的法律支持與資源,這部分讓胡小姐輕鬆許多,也比較知道該如何蒐證以及為自己的媽媽爭取公道。另外則是和手足鬧不愉快的部分,這部分胡小姐很感謝自己其他手足跟自己都是團結一心的!所以即便有某位手足故意干預,但也無法真的得逞。在講述這兩段故事時,訪談者能感受到受訪者是很堅強又很有能力的人,因為可以說是他一個人同時在處理三件跟媽媽後事相關的事,又都不是小事,另外又要忙自己的事業,這真的是很不容易。
另外受訪者也有提到經過這次的事情,自己對於看待身邊人事物的事情其實也有了一些轉變,現在的他更珍惜和自己親人的相處以及參與他們的活動,包含在教育自己兒子的方面以及和自己父親互動的方面。同時胡小姐也投身到犯保協會之中擔任志工,透過自身之經驗協助其他犯罪被害者,讓他們在面臨徬徨無助和焦慮、緊張及壓力的時候,能夠有胡小姐協助以及評估他們需要哪些幫助。我想從胡小姐在講述他去進行這些服務時的表情,以及他在服務時所獲得的回饋,都可以發現進行這些服務對胡小姐來說也是十分有意義的。
訪談後記
在最後我想回到訪談者的角度再度回顧這次的訪談。從一開始可以知道突然失去即將一起出國的媽媽這件事對於胡小姐來說有多麼難受,甚至是我們都很難以體會的哀傷。不過胡小姐雖然悲痛,但他仍很快地站起來,幫媽媽處理後事,還有官司等事。在這期間,「靈學」和「犯保協會」所提供的幫助也都很重要,一個是讓胡小姐能再次與媽媽連結;一個是讓胡小姐能有努力的方向。而最後也看到胡小姐在這場意外中雖然失去了媽媽,但在哀悼的歷程中,胡小姐不止因此次事件調整了自己與親人相處的方式,更願意成為一個能夠給予他人幫助的犯保志工,我想這都是胡小姐十分難能可貴又非常不容易的一面。
另外若以Worden的任務論來理解胡小姐的狀況,在Worden的任務論中哀傷歷程有四個任務,分別是:任務一:接受失落的現實、任務二:奮力走過哀傷的痛苦、任務三:適應沒有死者的世界和任務四:找到一個與死者持久的連結並邁向新生活。我從訪談中發覺胡小姐似乎很快便完成任務一了,似乎在失去媽媽後有太多事情是他必須面對和扛起責任的,而「必須面對」這件事讓他在Stroebe和Schut兩學者詮釋面對喪親哀傷時會選擇「戰或逃」的中只能選則戰,所以他很快便接受了媽媽死亡的現實,並且為了讓爸爸安心出國,所以也緊接著著手處理媽媽的後事。訪談中也可以發覺犯保協會的人在胡小姐的任務二中扮演了滿關鍵的角色,他們的出現,讓胡小姐在一片混亂中有了方向,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能去幫媽媽討回公道,包含像是蒐證還有需要準備哪些資料等等;這個想幫媽媽討回公道的心情化為胡小姐走過哀傷最好的動力,而犯保協會的協助也恰恰給了胡小姐努力的方向。任務四的部分因為有靈學協會的幫忙,所以胡小姐有了能與媽媽持續保持連結的方式,在訪談中也能感受到,能夠持續保有這個連結對胡小姐來說是很重要的,雖然真的沒有機會一起出國玩了,但媽媽卻能以另一個形式存在胡小姐心中,而或許未來胡小姐也能透過此一形式與媽媽分享出國的是,彷彿他們一起出國一樣,也能燒燒彌補胡小姐心中的缺憾。最後在任務三的部分,就我的觀察,我不太確定胡小姐是否真的有完成了,因為回應到任務四的部分,可以發現胡小姐還是滿習慣能夠不定期地與媽媽有連結;但的確可以觀察到因為媽媽的死亡,胡小姐有調整了自己與家人相處的方法和心態,所以可以說胡小姐有部分完成此項任務,但無法稱上完全的適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