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生之語
裂縫中透出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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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親人死亡的衝擊,讓其邦對命運有了更深的領悟,
世界不會為任何人停止轉動,既然無法改變命運,
那至少要選擇以什麼樣的方法活著。
命運無法躲開,就好好勇敢面對,
這樣才能看清自己害怕的是什麼,
無法放下的又是什麼,只有這樣,
才能重新找到生命的出口,並坦然面對傷心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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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在一個昏暗的夜晚,其邦的太太騎著機車出外購物,卻在途中發生了一場車禍,遭大貨車輾斃,在來不及見最後一面的情況下,太太便悄然離去。
走在有如迷霧般的街上,其邦感到愕然不已,全身發冷顫抖,早已分不清楚自己當時發出的是怒吼聲還是哭聲,不過是那樣一眨眼的時間而已,就已天人永隔。
其邦從未想過自己會遭遇到這樣的人生無常,痛失摯愛後,接下來的生活只能用一團亂來形容,就此意志消沉。對於肇事者,他充滿了憤怒,為何開車要如此魯莽大意。
對於枕邊人一夕間消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面對和接受,寧願選擇逃避,心中常常泛起莫名的傷痛,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每次回想太太溫柔甜美的笑容就格外感傷,看著太太的照片,經常淚流滿面。看到什麼都會想起太太,好不痛苦,但是懷念像是一道道更深的傷口反覆包圍著他,同時也在他的心緒中不停狂亂盤旋。
身邊的一切瞬間崩潰,該怎麼活下去?其邦的情緒起伏不定,時而傷悲時而不安時而恐懼,像是一顆隨時要被引爆的炸彈,像是一個打了敗仗的傷兵,但是他還是得硬打起精神應付生活無情的戰場。他的生活在矛盾與衝突中搖擺,經常陷入沉思,到底該怎麼做才好?他多麼期盼有奇蹟般的救贖出現,老天從他身上奪走的東西太多了,最後這僅有的家,絕對不能再失去。
然而,面對接踵而來的生活困境更讓他束手無策,像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荒原。
「因為當時我的三個孩子,最大的才小學六年級,最小的也不過是小學三年級,太太突然這樣逝世,對我及整個家庭都是莫大的打擊。往後自己要如何父兼母職?靠自己一個人能夠支撐整個家庭嗎?生活上有那麼多瑣碎的事情,時間根本不夠,還有那些訴訟案件讓人煩到不行,這一切一切都讓我好想放棄。」其邦回想起那時的自己,只能用慌亂不安和心疲力竭來形容。
有時拖著疲累的身體蹣跚回家後,在夜闌人靜等小孩都入睡之後,他才有那麼一點力氣慢慢走入記憶的長廊,想著太太在的時候一家人出遊的歡笑畫面,想著以前的美好片段,回想往事是當時能做的唯一休息。他藉由斷斷續續的追憶來撫慰受傷的心靈。以前那個幸福家庭的畫面留在腦海中,而今只剩下孤單寂寞如影隨形,道不盡的思念深埋在心裡。
「當時我的小兒子還太小,根本無法理解媽媽過世代表的意義,他經常在放學以後還跑去太太工作的場所哭著找媽媽,那時太太以前的同事們看到都感到非常不忍,但又不知要如何對這麼小的小朋友解釋。」要讓孩子知道媽媽的話語再也無法傳送到他的耳裡是很慘忍的事實。
他每天步履沉重的回家,又要工作,還得照顧三個小孩,片刻都不得閒。大家雖然都在為他的遭遇悲嘆,但是似乎誰也都幫不上忙。太太驟逝、孩子需要照顧、案件等著出庭,一連串的打擊,讓人不敢想往後的路該如何走下去,他覺得天地雖大,竟無他容身之處。
「我還記得當時小兒子很愛唱『魯冰花』這首歌,但是自從太太去世以後,每每聽到歌詞中『……夜夜想起媽媽的話,……閃閃的淚光魯冰花』,我的情緒就會瞬間潰堤,所以我後來不准孩子再唱這首歌。」之後其邦覺得身為一個父親,他應該要做的應該是好好安慰小孩脆弱的心靈,而不是用斥責的方法不讓他唱。小孩的心靈比大人更為敏感,自己都那麼痛了,更何況是不懂世事的小孩,他在心中暗想著放過自己和孩子吧,何必苦苦折磨自己,要為小孩的未來著想,他們失去母親已經夠痛苦了。
然而就在眼前一片黑暗之中,他的生命萌生了一道曙光。
那就是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的出現,如果沒有他們,其邦說自己可能只會一直陷在自怨自艾之中,他連外面的世界都不想去碰觸了,根本無法想像藏在內心的傷痛到底要多久才能自癒,自己還要和寂靜的黑夜對抗多久。
但是,因著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的幫助,其邦終於有勇氣面對一切。「協會適時的出現讓我好感謝,不論是那些繁瑣的法律諮詢協助,或者有關小孩子的獎助學金補助申請,還有心理輔導等等,都是我最急迫且求助無門的問題。協會在適當的時間提供了我所有的協助,讓我的心可以安定下來。」
很多事他開始化被動為主動,因為他知道日子不會再更糟了,只會更好。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能一直留在原地裹足不前,自我放棄,因為如果繼續消沉,終有一天,連家也會賠進去。
「除了定期的探視之外,協會常舉辦活動,並且鼓勵我們這些馨生人家屬們走到戶外,讓我們不再躲在陰暗的角落,自怨自艾。」看著孩子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光采與笑容,其邦也終於恢復了以往對生活的熱情。
「這就好像替我們家點燃了一盞溫暖明燈,讓我們有勇氣能繼續走下去,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我要的家的感覺又開始慢慢回來了。」協會無條件不求回報的溫暖守望,保護你,擔心你,提醒你,讓裂縫中的希望之光慢慢地穿透出來,讓你覺得有所依歸,讓他能抱持期待,然後慢慢的把受傷的靈魂重新擁抱回來。
「其實馨生人家屬背後都有段傷心故事,特別是探觸到生命最困惑的部分,面對親人死亡的衝擊讓我對命運有了更深的領悟,世界不會為任何人而停止轉動,既然無法改變命運,那至少要選擇自己以後要以什麼樣的方法活著。命運既然無法躲開,就好好勇敢面對,這樣才能看清自己害怕的是什麼,無法放下的又是什麼,也只有這樣才能重新找到生命的出口,可以釋懷並且面對傷心過往。」其邦因為自己走過,所以瞭解受創者心中囚禁的傷痛需要時間好好回顧、整理、療癒,然後繼續前行。
「如今我的大兒子已在國軍醫院服務,女兒及小兒子也在念研究所。時間過得很快,我曾經傷痛到對人生不存一絲希望,是協會幫我的家庭治療了這個傷口,我真的很感恩,感謝一路有你們。」其邦用感性的口吻說著。
現在的他因為認同協會的助人理念也加入了志工的行列,有了親身的體認,讓他覺得更應該要站出來,為被害人家屬盡一份心力。他也期望能讓愛的循環生生不息,推己及人,助人為快樂之本。去關心別人及無私的付出,這些都能讓他感到日子過得充實,覺得自己的生命變得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