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生之語
守著陽光,守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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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心全意守護兒子的心,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生命裡的委屈痛苦她已嘗盡,
人生道路的起伏顛簸,伴隨多少傷痛寂寞,
「我為兒子所做的那些事其實並不算什麼,
但是在內心深處不可抹滅的傷痛才最傷人。」
庭豪媽媽所求無它,
只期盼兒子有朝一日能開口叫她一聲「媽媽」,
還有這世上不要再有酒駕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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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一OO年七月三十一日,即將於研究所畢業的詹庭豪,就在他碩士論文通過口試的那天,在學校附近騎樓外等著買麵,竟遭一名酒駕肇事男撞飛,送醫急救性命垂危,最後雖撿回一命卻成為植物人!
當醫生宣告庭豪成為「植物人」時,三個字重重擊倒了庭豪媽媽,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決堤,淚如雨下,她多希望時間能定格在出車禍前的那一剎那。
「這是多麼殘酷的宣判,比判我們無期徒刑還要殘忍,小豪終其一生要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活著,這教人如何接受。」庭豪的媽媽心如刀割,那樣的世界是黑暗的,沒希望的,有誰能料得到好不容易拉拔長大的兒子會發生這樣的意外,要她怎麼承受。她在心中對被老天爺不公不義對待的那種憤怒一下子全都湧了出來。
「我是一名單親媽媽,小豪一直以來都是乖巧又貼心,讀書時自己靠助學貸款,有空閒就去打工與兼家教賺學費、生活費。他非常孝順,希望能減輕家裡經濟負擔。遇到這樣的事情,要我如何面對?我當時只有滿滿的憤怒、恐懼、心碎,眼淚停都停不了,小豪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寄託,失去他,我也活不下去。」
庭豪媽媽自此人生跌入深谷,悲不可抑,她覺得老天不應該,竟讓一個善良懂事的孩子遭遇不幸,她的啜泣聲畫破了黑夜的寂靜。想到兒子就要這樣躺在床上一輩子,眼淚和痛苦就一點一滴滲入心底。她說自己如同站在懸崖邊,縱身一跳或許就能解脫,但是她捨不得兒子,也不想多出現一則社會新聞。所以她無奈接受事實,只能在心中埋怨蒼天。
兒子的腦袋和身體都可能無法復元,要在病床上過著未完的人生。庭豪媽媽想著這樣到底是該懷抱感謝老天留下他的生命,還是……。沒有意識的庭豪還能醒過來嗎?但是抱怨於事無補,兒子成為植物人已成事實,身為母親自然不能逃避,她知道自己得先堅強站起來,才有機會幫助兒子。為了讓生命的缺憾可以得到釋放與安頓,她決定收起淚水,決定去找不幸事件背後的另一層意義。她毅然決然地辭去工作,然後全心全力照顧寶貝兒子。她說換了任何一位母親都會這樣做的。經歷種種的不安悲痛後,她明瞭為了兒子,此刻她要更堅強的活著。
「我當然會不捨兒子的世界只剩下圍著護欄的床和輪椅,所以我要帶著兒子『走』出去。」她希望小豪一樣可以看到藍天,曬到太陽,一樣可以到外頭透氣,想起從前的小豪那麼體貼,以前生活的點點滴滴竟成為庭豪媽媽的一帖安慰良藥,能夠回想以前種種變成美好的事。
庭豪媽媽常常握著庭豪的手,每天再累再苦都會給他無數個愛的擁抱,「其實不管他當下有沒有反應,我相信有一天他都一定能感應到。」每一個「植物人」背後都有一個很辛苦的照顧者在默默付出,外面的人看她照顧得那麼辛苦又那麼吃力,都勸她不如把兒子送到安養中心,但是她做不到,不忍心,她不要小豪被遺棄在冷冰的安養中心。
「我也曾想過要把小豪送到安養中心,但才看了一、兩家,眼淚就不聽使喚掉下來,我做不到,再苦再累都要把小豪放在身邊,至少我可以每天摸摸他、抱抱他,看到他,跟他講講話,放他一個人在安養中心,我沒辦法睡得安穩。」
即使兒子成為植物人,庭豪媽媽一樣堅持幫他做復健。她曾慕名幾位知名醫師尋求治療,但是被醫生怒斥叫她不要再來,還有醫師看到她推著孩子這麼辛苦,直接告訴她別白白浪費力氣。當下她盡量忍著情緒,但是當她推著兒子離開醫院等著復康巴士到來時,傷心無助如波濤撲湧而來,讓她瞬間淚崩。「像小豪這種重度腦傷的醫療邊緣人,很多醫院或復健中心根本不歡迎。兒子癱瘓的狀況其實一開始可以復健的項目的確有限,只有被動式手腳關節運動和站立床等,但是我仍每週固定兩天前往復健,我特別珍惜這兩天,因為可以帶著小豪到外面走一走,所以幾乎是風雨無阻。」她不想孩子的世界變得那麼狹小,即使自己上了年紀,體力也不好,但還是堅持帶著兒子去復健,她記得剛開始時,她因為抱不動小豪,經常在要移動小豪時就無助的哭了,她顧不了,反正用盡全身的力氣就對了,然後就辦到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力氣竟然可以變得那麼大。
「其實我是一個弱小的女子,要移動小豪,很困難,但是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去學去做,先踏出第一步,可以稍微移動一下身體,再接著第二步、第三步,到後來就駕輕就熟。」每次都筋疲力盡,但是如果不做,誰來做呢?
庭豪媽媽為了全心全力照顧好兒子,即使自己與外面的世界越來越遙遠都沒關係,雖然一成不變已經變成她生活的日常,但是潛藏在心中想要好好守護兒子的那股力量卻無比強大,其他東西她都無所謂。此時此刻她能選擇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陪伴兒子走完餘生。
庭豪媽媽常看著兒子睡時的臉龐想著:「如果老天有眼,能不能指引我一個方向,不要讓生活不停重播著沉重,可不可以讓奇蹟出現,別讓小豪一直默默躺著。讓我可以聽到小豪再出聲喊我一聲媽媽?」她總是想著或許明天一覺醒來,祈求可以實現。
關於這一切她別無選擇,只能用愛和身體力行守護著庭豪,希望有一天能感召老天。因為怕兒子的肢體萎縮,所以一定要努力為小豪復健,每隔二、三小時一定要有的例行翻身之外,拍背、按摩、灌食等,所有照顧的事,全都不假他人之手,還要每日抱起兒子下床坐到輪椅上,活動筋骨,也要練習站立與訓練肌肉。慶幸的是之前毫無反應的兒子,終於在出事昏迷後的兩年,慢慢可以睜開眼睛,眼神似有意識地望向她。庭豪媽媽看到這一幕高興得大叫落淚。接著她每日更大聲在兒子耳邊說話並且呼喊他,希望可以刺激他有更多甦醒。緊接著有一天,庭豪的右手可以動了,一切有如奇蹟,期盼成真。她開始拿著有數字的教學紙板教兒子數字,「一、二、三、四」,從頭開始,兒子也慢慢地有回應,她抱著小豪大喊:「兒子,你好棒!你做到了。」不久後,他右腳也漸漸有了知覺。
「我好像是陪著小豪重新歷經小嬰兒再長大一次。」雖然兒子的進步很有限,語言部分尚未有任何進展,但是只要有希望她都絕對要試。庭豪現在可以用手指勉強比出一到十的數字,也能對媽媽說的話有些反應,對庭豪媽媽來說這已經是老天施展的絕妙魔法。
一路走來,照顧者的辛苦孤單其實是外人很難理解的,不過庭豪媽媽對兒子的愛始終如一。她也一樣感謝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的「默默守候」與「始終如一」。
「從小豪出事開始,協會第一時間就跟我聯絡,他們提供我很多的幫忙,包括法律上有關和解、訴訟、律師等問題,一直關心我和小豪的狀況,還有協會專案補助款的撥放也從來沒有間斷過,當然還有志工的固定探訪。每一次協會的人到來,我就會打開話匣滔滔不絕,因為太少有機會說話,會很想找人好好說說話,發發牢騷。協會的人不但肯花時間聽完,還不忘鼓勵、安慰我,真是辛苦了。」庭豪媽媽覺得跟人說說話是情緒的一種出口。
「有一次志工探訪,我那天剛好推著做完復健的小豪回家,當天輪椅有點故障,要送回原廠修至少得花一千元以上,但是志工卻很有耐心花了三十分鐘幫我們把輪椅修好。志工看到我推著小豪進出非常吃力,因為那時墊高方便推輪椅的那片斜板已不堪使用。幾天後,他便請人來幫我釘一個全新的,很堅固,讓我推輪椅可以輕鬆一點,雖然這些都只是些小小的舉動,但卻讓我心裡很感動。」庭豪媽媽衷心感謝協會大大小小的貼心協助與提供的物資和補助金,那些鼓勵與關懷,她都點滴在心,不曾忘記。
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花了數不盡的時間在為小豪復健,我說服自己只要努力必有收穫,我強打起精神,從早上起床開始幫他洗澡刷牙、換衣餵食,然後抱他下床,每日在家照表操課幫他運動復健,然後還要一周兩次定期外出去醫院復健,要一直忙到小豪晚上就寢為止……,這是我每天工作的全部,也是我生活的全部。」庭豪媽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照顧兒子,凡事親力親為經手所有大小事,就這樣,每一天、每一天……
「我的日子就是這樣,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當我兒子的人生停下來的那一天,我的人生也停在那裡。」擦掉眼淚,這就是她的人生了,沒有選擇,但是還是要繼續。
雖然現實還是會有不同的考驗存在,但是對庭豪該有的照料與愛,媽媽都有一樣的堅持。例如,庭豪媽媽的生活雖然一成不變,但是對於庭豪所處周遭的一切,她則會用心改變,「像我會把小豪的房間布置得很溫暖舒適。平日白天我也會在房間內播放各種不同的音樂,晚上就寢前會放療癒輕音樂,聖誕節就在角落擺放聖誕樹,纏上一閃一閃的燈泡。怕小豪在床上只能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我會在天花板貼一些裝飾,也裝投射燈,牆上貼上不同壁貼。」庭豪媽媽希望用繽紛美麗的色彩與溫暖的氛圍,帶給兒子不同的視覺、聽覺感受。客廳裡的大電視,也是為兒子買的。有時兒子下床復健或坐在客廳,她就會把電視打開,聲音開大,看電視時順便幫兒子按摩手腳,刺激兒子的感官神經。每天的例行練習站立,也會讓庭豪站在那片有美麗風景的窗戶旁邊,她希望兒子看出去的世界也能夠隨著春夏秋冬有所變化。不管他到底能感覺得到幾分,只要可以,她都希望為庭豪多做一點。
「我經常緊緊抱著小豪,對他說,兒子你要加油,他有時會用眼神回答我,有時會跟我比一個手指。」庭豪媽媽說兒子的任何小小回應都是她現實生活中的大大喜悅,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教會他用手指比出家裡的電話號碼,只要有進步,哪怕只是一點點,能夠比現在更好就好。
近一兩年,協會志工每隔幾個月依然會前往探視庭豪,也會定期幫忙申請物資,如尿布、安素等生活必需品,每一次都會看到媽媽努力的為他復健。有時是站立訓練,有時是腳踏車的復健,幾乎沒看到她有片刻休息。面對植物人照顧的困境和身心所承受的煎熬與壓力,但是她卻從沒放棄,為了兒子無怨付出,還要忍受失落與孤寂,真的讓人感動不已。
?「照顧小豪的苦,我很少對外面講,因為大家不是實際照顧的那個人,不可能體會,但是我做這一切都只是身為一個母親愛護兒子的心。」庭豪母親一個人扛起一切,這也是為什麼協會志工總是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和她聊天,不忘細心去瞭解他們還有哪些需求,有什麼地方還能再多協助一點,畢竟她也是需要有個能傾吐心中垃圾的對象,身為協會志工自然義不容辭,多一點同理心,讓照顧者的心情可以轉換,情緒可以找到出口。
庭豪的媽媽有時會藉閱讀紓壓,但是她說現在讀的都是有關醫學、生死、心靈療癒等的書籍,書本帶給她希望與安慰,讓她得到啟發,更是陪伴良方。她說自己需要心理建設,自己以後也會垂垂老去,如果哪一天她比兒子先走了,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小豪……
近年來因為酒駕肇事頻傳,上萬個家庭因而破碎,雖然政府已將酒駕肇事的刑責提高,但是要如何做好事前防範與徹底杜絕酒後不開車的惡習,才能真正達到抑制酒駕事故的發生。庭豪媽媽因為自己是被害者家屬,所以義無反顧加入了「臺灣酒駕防制社會關懷協會」,開始投入公益活動,有時會接受媒體採訪,現身說法宣導,並且協助拍攝不要酒駕的宣導影片。
「酒駕肇事,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被害者一天天增加,卻只能躲在角落中苦苦掙扎,因為政府的罰則太輕,讓悲劇不斷重複的發生,多少人的人生遭逢巨變,由彩色變成黑白……」庭豪媽媽希望酒駕肇事的人能領悟到被害者與他的家庭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她更期盼以過來人的身分來宣導,讓更多人站出來關心酒駕議題及參與酒駕防制,讓「零酒駕」成為人人遵守的習慣,因為這樣才能讓悲劇不再發生。另外,她認為除了嚴懲酒駕肇事者,也應該同時加強對被害者的協助。
無怨無悔的愛是一種大愛,庭豪媽媽為了兒子不放棄任何一絲一毫的希望,從抱著癱瘓的兒子徬徨無助、天天以淚洗臉,到現在能夠堅強獨立照料好兒子的一切,並且站出來為弱勢者發聲,她全心全意守護兒子,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生命裡的委屈她已嘗盡,人生道路的起伏顛簸,伴隨多少傷痛寂寞。「我為兒子所做的事其實並不算什麼,但是在內心深處不可抹滅的傷痛才最傷人。」庭豪媽媽所求無它,只期盼兒子有朝一日能夠開口叫她一聲「媽媽」,把消失的意識記憶都慢慢拼湊回來,也希望這世上不要再有酒駕悲劇發生。
這是一段讓人動容的故事,也讓人看到一位母親願意付出所有,在人生的漫漫長途中以愛守護兒子的那顆堅強無比的心。